第三年的除夕夜，「北海亭」的生意仍然非常好，老闆夫婦忙得沒時間講話，但過了九點半，兩人都有點不安起來。十點到了，店員領了紅包也回去了，主人急忙將牆壁上價目表一張張往裡翻，把今年夏天漲價的「湯麵一碗二百元」那張價目表，重新寫上一百五十圓。二號桌上面，三十分鐘前老闆娘就先放了一張「預約席」卡片。
好像有意等客人都走光了才進來似的。十點半的時候，這對母子三人終於又出現了。哥哥穿國中的制服，弟弟穿著去年哥哥穿過的稍嫌大一點的夾克，兩個孩子都長大了，母親仍然穿著那件褪了色的格子布舊大衣。「請進！請進！」老闆娘熱情的招呼著。望著笑臉相迎的老闆娘，母親戰戰兢兢地說「麻煩....麻煩兩碗湯麵好不好？」「好的，請這邊坐！」老闆娘招呼他們到二號桌，趕快若無其事的將那「預約卡片」藏起來，然後向裡面喊著「兩碗湯麵」。老闆一邊應著，一邊丟進三團麵進去。母子三人一邊吃麵，一邊談著話，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，站在廚台後面的老闆夫婦也跟著感受他們的喜悅。
「小淳和哥哥，媽媽今天要謝謝你們兩個人啊！」「謝謝！」「為什麼？」「是這樣的，你們的爸爸所造成的八個人受傷的車禍，保險公司不能支付的部份，這幾年來每個月都必需繳五萬圓。」「嗯，這個我們知道呀！」哥哥這麼回答。老闆娘一動也不動的靜靜聽著。「本來應該繳到明年三月的，但是今天已全數繳完了！」「哦！媽媽！真的呀？」「嗯，真的，因為哥哥認真的送報，小淳幫忙買菜做飯，使媽媽可以安心工作。公司發給我一份全勤的特別加給，因此今天就將剩下的部份也全部繳完了。」「媽！哥哥！真是太好了﹐不過以後請讓小淳繼續做晚飯。」「我也要繼續送報紙。」「謝謝你們弟兄倆。真的謝謝！」「小淳和我有一個秘密，一直沒有跟媽媽您說，那是.....十一月的一個禮拜天，小淳的學校通知家長要去參觀教學課程，小淳的老師還特別附上一封信，說小淳的一篇作文被選為全北海道的代表，將參加全國作文比賽。那一天我代表媽媽去參觀了。」「真的有這回事？後來呢？」「老師出的題目是『我的志願』，小淳是以一碗湯麵為題寫的作文，還要當眾讀這篇作文。」「作文是這樣寫的，爸爸車禍了，留下很多的債務，為了還債，媽媽從早到晚拼命工作，小淳連我每天送報的事也全部寫了出來。」「還有，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，我們母子三人共吃一碗湯麵，非常好吃.....三個人只叫一碗湯麵，麵店的伯伯和伯母竟然還向我們道謝，並且祝我們新年快樂！那聲音好像在鼓勵我們要堅強勇敢的活下去，趕快把爸爸的債務還清。」「因此，小淳決定長大後要開麵館，當日本第一的麵館老闆，也要對每一個客人說加油！祝你幸福！謝謝！」
一直站在廚台裡聽他們對話的老闆夫婦突然失去蹤影，原來他們蹲下來，一條毛巾一人抓一頭，拼命擦著不斷湧出淚水。「作文讀完了，老師說：小淳的哥哥代表媽媽來了，請上來說幾句話。」「真的？那你怎麼辦？」「因為太突然了，開始時不知說什麼好，我就說要感謝大家對小淳的關愛，我弟弟每天必需買菜做晚飯，常會在團體活動中急忙地回家，一定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，剛剛我弟弟讀一碗湯麵的時候，我曾感到羞恥，但是看見弟弟挺胸大聲讀完的時候，感到羞恥的那種心情才是真正的羞恥。」「這些年來，媽媽只叫一碗湯麵的那種勇氣，我們兄弟絶對不會忘記.....我們兄弟一定會好好努力，好好的照顧母親，今後仍拜託各位多多關照我的弟弟。」母子三人悄悄地握握手、拍拍肩，比往年都快樂地吃完過年的麵，付了三百圓，說聲謝謝，並鞠了躬走出麵館。老闆好像做個一年總結似的，大聲說「謝謝！新年快樂！」
留言列表
